电召情缘(三)

三十二岁的她,巴着日渐衰歇的勇气继续撰稿,为争一口气,也为挣一口饭。凭一支笔扬名立业已成了可笑的奢望。曾经让年少轻狂失笑的忠言,如今一一涌上心头,终于不再那么逆耳。

五年前与家人决裂,表面上,大嫂是导火线。但是,一家子到了需要藉由外人把不满宣之以口的地步,也就没余多少亲情可言了。她缄默地搬出了自己的家,背后的他们好似松了一口气。

是她偏爱逆水行舟吗。抑或,是这叶小舟注定得在风雨中颠簸一番。人总要经过一番磕磕绊绊才会去正视现实,但是觉悟往往来得迟了些。

她认为自己并没有刻意去寻找一些与众不同的麻烦。职业亦是,感情亦是。性格决定了命运,她不善于拒绝,也容易屈服在似是而非的道理下。

诚然,不同的肤色之下,覆盖着同样会跳动的心脏,循环着一样颜色的血液。但是隔了肚皮的心思辗转如繁星,还能禁得起多少耸动的人言?

这一次,爱情荷尔蒙的功效能够维持多久?

雾里看花,始终也得回到不那么美丽的现实,与种族,宗教,文化等等课题牵绊不清。

你有,

舍棄前半生,

的底氣吗?


某天,他对报章的某一篇报导发表了议论。语气有点冲。

"Mengiktirafkan UEC sebenarnya satu langkah ke belakang! UEC,kan datang dari sistem pendidikan berasas perkauman. Ini seumpamanya memberi isyarat bahawa lebih banyak lagi tuntutan perkauman akan dilayani."

忘记了有没有跟他提及过,她也是独中生。当年大部分独中生不会说国语,也觉得没有学习的必要。

她漠然地听着他发表。找不到反驳的语言,也找不到反驳的必要。这张文凭并没有为她带来什么保障。

 "UEC memang patut ditolak!"

她心里究竟有点不太舒服。无关教育政策,民族气节,就单纯为了一个男人的粗神经而生气。

对方当然无法从她的微笑中读出负面情绪。大抵,也没有这样的必要。


最近,她加入了电召车司机的行列。这份职业源自一位同行的建议,美其名体验人生,提升自己的创作灵感。

其实大部分的动力,来自经济上的压力。60年后的变天,无法即刻改善升斗小民的日子,层叠叠的账单准时地提醒她每个月的尽头。

乘客们大多数是沉默的。不少人会挂着一副“看你年纪轻轻,为什么要当司机?”的表情,但是那一张张写满了疲惫的脸,终究对她的命运心照不宣,让她省下费口舌的麻烦。

有了这份工作,她总算可以不疾不徐地应付着日子了。他没有对她承诺什么,但是她认为,现代女性不应该奢望一段感情可以带来经济效益。

心底下还是盼望的,一个遮风挡雨的港湾。求不得,唯有逞强些。


某天休息的时候,电台里悠悠地传出多年前的张艾嘉。

会爱上我因为你寂寞
虽然你从来不说 你不说我也会懂
其实会爱上你也是因为我寂寞
因为受不住冷落 空虚的时候好有个寄托
虽然总是被人们围绕着 在曲终人散以后
会想念你的细心温柔 原谅我不能承诺什么
我会爱你只是因为 因为寂寞

她不想承认,却也无法否认。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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