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2.16 透明的圣诞 (1)

我和人字拖在客厅里对峙着。一般来说,就是大眼瞪小眼的情况。

如果有人突然间闯进这里,一定会以为踏入了异度空间吧。客厅一头“坐”着一件洋装,另一头则有一只放地面,一只离地两尺,不时左右交替着位置的人字拖。我的帽子则出现在“他”头顶的位置。

“妳,是玲玲吧?“  人字拖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把声音好熟悉,“阿信?你是阿信??”  

帽子向前动了几下。


阿信,陈毅信,是我青梅竹马的玩伴。他的父母一早就离异,把他托付给外婆照顾。当年,他的外婆是我们这所小学的副校长,我家则是开五金店的。咱们两家的距离算很近,他的外婆认为加多一双筷子不算什么,两个孩子也可以一同温习功课,所以我每天放学后都会在他的家呆着,直到傍晚家人关了店面来接我回家。

阿信小时候长得可得人疼了,双眼皮明显的大眼睛,圆圆的脑袋瓜,枫叶般胖胖的小手,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还带有幼儿般的稚气。他算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就是内向了点。阿信外婆是虎妈性格的家长,对他的疼爱总夹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焦虑。可能因为这样,让他变得更加畏缩没自信心。而我自小体弱多病,父母又常常吵得拿刀动杖的,也没有那个美国时间去注意我的人格发展。只要我不生重病,拿回来的成绩单是片蓝海就行了。

就这样,我俩在衣食无缺但不算开朗的环境中长大,除了彼此就再没有什么朋友了。

升上中学以后,我的宅女特质变得更加明显了。青春期的孩子总有一些特定的小圈子,但完全没有我加入的余地。每天的午休时段是我最难捱的时刻,看着周遭的同学围成一个又一个小圈子,我就会有一种变透明的感觉。

那个时候,我却疏远了阿信。原因很简单,我不想别人把我和他看成一对。我讨厌个性跟我一样阴沉,一样遭人无视的他。可是他却如小狗一样缠着我不放。

长大以后的阿信,五官虽算端正,但身长脚短不成比例。中一那年他生了场大病,病好了以后头发明显缺了一块,看起来滑稽得很。那时候开始,他的个性益发畏缩,更加没有男子气概。

原本我偶尔还会跟他约会,可是在中五那年的圣诞节过后,我就完全不再跟他出去了。

导火线是圣诞节前夕的晚餐。

那天,我们打算到邻镇知名的西餐厅吃饭。由于我们是学生吃不起贵松松的套餐,所以特别交代他预定的时候要问清楚当天有没有a-la-carte。

结果当晚在餐厅坐下来,举目看到的都是一片温馨浪漫的红彤彤,和烫金的套餐菜单。

不知怎地,我当场发飙了。现在回想起来,可能是我下意识不想跟他吃浪漫套餐吧。

我责问侍应生,为什么当我们预定的时候没有说明只有套餐。

当时得到怎样的回应我也不记得了,唯一留在我脑海里的是阿信那惊慌失措的表情,和试图让我息事宁人的懦弱模样。

中学毕业以后,我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家乡到首都报读学院课程。

接着,我只有一年见阿信那么三数面,大多数都是在农历新年的时候打个面照。他报考了师训学院,毕业后就在我们的母校任教。三年后,他的外婆去世了,他就一个人住在老家。

他的模样和个性一直都维持十年不变,所以即使我在首都的人际关系有多不顺利,我也从来不曾考虑过他。

现在,命运让我们在圣诞节重逢了。


“阿信,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你为什么会在我家?我爸妈呢?还有刚才你怎么会认得出是我?”

“妳还是那种凶霸霸的样子,这么多问题要我如何一下子回答妳。现在,先让我找条裤子穿上再来解答妳的十万个为什么吧。”

我突然间醒悟,刚才我踢中的是什么了。

耳朵有烧烧的感觉。我很庆幸自己是透明的。


评论

  1. 几时要上载第二篇,好想追读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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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快了~等那个男的穿好裤子就分解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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